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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獻了血，她說她今日在醫院當了整日護工，四處都是截肢的患者，她說她想要收養小孩子但是年齡不夠，她說她前幾日去了綿竹，她說……
我問她是否自發去的，她說是，接着馬上以從未有過的虛弱姿態，怯生生解釋說沒有走救援車和軍車的高速通道，並不阻礙交通……
我該怎麼回答呢，還在餘震，隨時有山體滑坡和泥石流，我知，她知，大家都知道。
無法讚揚她的善良，更無法批評她不在意自身安危。
接着看到了那些回憶。
我把手指在鍵盤上放了很久，不知道該打點什麼。
於是問道，我該說什麼好呢。
她回答，沉默就好了。
沉默就好了。
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事情與情感，是沒法確切用語言訴說或表達的，只能明白，然後沉默。
我想我除了捐款那些舉手之勞，只能昂首挺胸的活著，除了這些，沒有其它能為他/她們做的。
在這裡轉帖她在期間寫的那些東西，放窩裡也好時刻提醒自己。（PS 請勿轉載）
最終她還是沒有說明發生在重災區的那些事情，我知道她的用意，真是溫柔，自然本心也不忍再讓她憶一次。
在最後她問我，是否很煽情，我說不會，但是我無法不動情。
她對我感嘆文字終究還是很無力的，只是記載，時間久了便只剩下文字，自己還是自私，把一切都交給時間。
我笑說不會，我會不會忘不敢保證，畢竟未曾親身經歷，但她必然不會忘的，這樣說的我才算自私。
但願日後不會忘記這一時間的沉默，雖然也許遠遠不夠。
５.１２地震纪实（1）
为了纪录时间更加明确，我在前面都加了am,pm，请忽略语法．
08.5.12
pm 13:00 翘班，到住处附近移动营业厅打印发票和话费单．
pm 14:15 回住处，换衣服，洗枕套，上网，准备看厦门火炬传递现场报道．
pm
正准备点开网页，床上的小桌子和笔记本开始“嘣嘣嘣嘣嘣”弹跳撞击．因为我三个月前某次半夜失眠经历过一次轻微震动，所以马上明白是地震，但毕竟在四川已过惯风调雨顺的日子，以为又是某遥远地方余波波及，几秒钟就会过去．四五秒后，周遭并未如预期那样平静下来，反而变本加厉，哐哐哐剧烈晃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快快！随后整座楼都在以极高的频度剧烈震动，好似随时会爆裂成碎片，无数楼层响起类似鞭炮爆破干木断裂的声音，户外金属框架猛烈撞击，玻璃呯咣碎裂，夹杂力拉崩倒之声和嘈杂叫声．室内床头柜上的物体一一滚落，沉闷的一声”碰”之后水壶也狠狠砸在地板上，水泼了一地，鞋全部湿了．我的身体随床铺猛烈地颠簸抖动，双手压在桌上仿佛这样就可以平息一切混乱，根本无暇顾及还在拼命梆梆梆跳动的电脑，唯一的大脑讯号就是这楼马上要塌，马上要塌！身体比脑袋反应得快，咚地翻下床趿双拖鞋抓起钥匙飞快跑出门从5楼冲到楼下，一气呵成．
此时时间：下午2:30，从感觉到地震到逃出来花费近２min．如果处于地震中心，生死不过12秒，我早已经埋于废墟．
我的装束：黑长衫＋拖鞋
携带物品：钥匙．
出逃时唯一念头：ＮＮＤ上班时间死在家中不晓得算不算因公殉职！
出逃后总结教训：从今后无论户内外穿戴整齐是第一要务．
pm
我住的单元楼下站着房东的亲戚何叔和一对穿睡裙的母女，二十岁左右的女儿挽着母亲的手臂哭喊：妈妈，出啥子事了？出啥子事了？我望了眼面前的楼房还不敢肯定地震真的来了：“何叔，是地震还是这房子要垮了？”何叔肯定地说：“地震．”我默然，随后几个人快步向小区门口走去．
此时人们已经从各小区各单元跑出来慢慢汇聚，入目全是人、人、人……生平第一次见如此大规模的群体裸奔，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打赤膊穿三角裤的，穿半透明吊带睡裙的，全身上下只围一条浴巾或裹着棉被的……表情是惊恐到极致乃至有点兴奋之色，所有人都在相互议论出了什么事，嘴里不断重复“好吓人好吓人”，带点成都人民特有的夸张表情和八卦语气，有女孩子在抹眼泪．小区门口有个补鞋的小摊，摊主不知哪儿去了，我瞄到根板凳赶忙坐下，从下楼到小区门口我脑子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三个字就是：遮腿腿、遮腿腿……
pm
楼群已平静下来，没平静的是居民．我问门口的保安有没有人回去，保安说有只有几个胆子大的回去了．我点点头往里走．我住的5楼震动较强烈，所在单元又位于小区最内侧，一旦出事很难逃出来，而我就这么光溜溜坐在外面肯定不是回事儿，思忖片刻，决定回去拿必备物品．开门进屋，一片狼藉，地砖有碎裂，空调前板被震落，石灰碎片抖落一地．走进卧室，深吸一口气，动作变得格外麻利：关水电气阀，换衣服，球鞋，打开书包，耳边不时伴着金属撞击和水杯滚动的声音，心里默念：动作要快，快．开始一件件塞东西。
电脑和电池：这个并非必备，而且负重陡增，但我还是忍不住放进去了
手机和充电器：虽然通讯不畅，但依旧是与外界保持联系和信息通畅的重要工具，尤其是在下文发挥重要作用的收音机功能
钱包：身份证、卡、现金
袖珍证件袋：装有平时就准备好的医疗卡、住房供积金等必备证件
雨伞，睡袋，小毛巾被，御寒外套：以备情况严重时能支撑户外过夜
水和食物：保持体力
口哨、创可贴、纸巾：自救物品．口哨用于埋在废墟下时发送求援信号
纸笔：万一，只是万一……写遗言用得着……
搞定，抓起钥匙锁门跑路．整个来回过程耗时不到5min，屋内耗时约2min．
pm
补鞋摊的小板凳还是没人坐，那我就不客气了．环顾四周，人比刚才所见又平空多出几倍，收到猪头报道现场的短信：『中国真是人多...整条环岛路啊...爆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苦笑，我亦有同感——虽说各自氛围迥异．彼时我穿戴整洁装备齐全神色如常，对比看来算是毫不狼狈，但心却比前一次出逃揪得更紧——我与同在成都的父母失去联系．手机上有一个14:29未接来电，来电显示：妈妈．是我第一次逃出小区的时候打来的，说明他们所在的地方也遭受地震，回拨，嘟嘟嘟；再拨，嘟嘟嘟，不停拨，嘟嘟嘟……嘟嘟嘟……
正暗自忧心,旁边一位女孩忽然叫我：妹妹，你看我嘴巴这里是不是歪的？
我：啊？
女孩：我刚刚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到了嘴．
我冲她笑：看起来没有歪呀，只是有点凹进去，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
她很委屈地说：第一次跑出来没关门，第二次倒是关门了，但是穿着睡裙身无一物，钥匙、手机、钱什么都没带，还摔了一跤，手肘膝盖也受了伤．
看得出她想借我手机一用，我看看手机，该号码已拨48次，依旧无法接通，爱莫能助．心也随父母杳无音讯沉入谷底．人潮开始从小区门口向位处中间稍安全的林荫广场涌动，我刚起身，手机音乐响起，来电显示028开头的号码，意识到很可能是妈妈，我连忙接起，果然听到她的声音，但她她她竟然以为没有接通！＄＠％＄％＊＆！！我开始在手机里惊天动地地喊她，喊到30秒时她终于意识到正处于通话中，于是电话那头也开始狂呼：“妹妹，妹妹！我借别人的小灵通！我们没事！我们现在空地里！在空地里！！”老妈的声音迅速哽咽，我连忙汇报现在安全，一切都好，让她冷静，不要怕不要慌……电话再次中断．我瞪着手机，想起还有好多事情没交代：要待在空地，晚上不要回房间，准备食物、水和棉被雨伞、还有关键的关键——不许乘电梯啊……
pm
位于几个小区之间的林荫广场坐满了人．我抱着书包找个空隙坐下．开始接到亲戚同事同学的短信，终于知道这次地震震中在汶川，7.8级，距成都92公里，北京郑州西安湖北均有震感．但所有询问我是否平安的短信都没法回复．需要指出的是在这些短信中有一条来自猪头：湖北黄石5.6级地震，四川有感觉没？￥％￥＃＄＆＊…翻白眼，无语．
周围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在纷纷激动地聊天讲话，表情倒是比之前有所放松，过了一会儿，有人开始吃东西打牌斗地主逗狗狗，果然四川人在任何时候都有办法自得其乐．一些之前在哭的年轻女孩和小朋友也在家人安慰中慢慢平静．旁边的小学操场上站满孩子，空中传来校长镇定地维持秩序的声音：“大家安静……安静……我们看哪个班先安静下来哪个班就先走．好的，四年级三班已经安静下来了……”
我默默听着，表情木然，心里没有恐惧，一切思想和行动都按求生本能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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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为丢脸的过程，捂脸！
无线网络无法登陆．决定溜回房间上网看看情况报个平安……我当时绝对是脑壳坏掉了．冲回房间，开机，联网，登陆，看到小寒少女吆喝我上来报平安，正准备乖乖照办时，那道不争气的门再次哐哐作响，房间角落的纸箱微微摇晃，脚步有点浮，斗争两秒后我做出一个华丽丽的决定：还是跑吧！咬牙抱着电脑冲下楼返回原地．
此次冒险纯属脑袋秀逗，时间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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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20:00至24:00 空中有闪着信号灯的军用飞机掠过，目送．天佑灾区人民，天佑我军．
pm 24:00 都江堰新建小学死亡人数50多人，德阳400多人，北川死亡人数3000至5000，已统计的区域死亡人数近万．此数据不包括无法联系到地震核心区域如汶川、映秀、茂县．
08.5.13
am
恻恻轻寒翦翦风，诗句永远美化现实．近1点入睡，迷迷糊糊被冻醒．微雨，隔了睡袋仍觉草坪湿意深重，寒气逼人，周围的人基本未离开，草地上三五成群，喁喁私语，偶尔传来低声哄笑，如果忽略这不合时宜的天气和大家不时观察周围动静的严肃神色，几乎要以为这是大学时代远足露营．电台主持人一遍又一遍地呼吁大家紧急捐赠物资，都江堰某学校数百师生急需帐篷、食物和水，揪心
am
6级余震，很贴近，感受得到大地的脉动．翻身姿势不对，左腿抽筋，剧痛，沉默等待，一分钟后恢复，笑着跟旁边的人说如果刚刚需要逃生我可以就地解决了．
中央广播电台男播音员将“国外领导人纷纷表示慰问和发来电报”读成“国外领导人纷纷表示慰问和发来贺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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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大，许是太疲惫，我在睡梦中毫无感觉，被旁边的人叫醒时衣服已湿透，大家逐渐撤入室内．晨光熹微，我收拾东西走出校门，街上行人稀疏．回到房间迅速冲热水澡，找出所有鸡蛋煮好，准备小憩，在床上频繁感觉到微震，靠墙的大袋纸巾不断晃得东倒西歪，难以安心入眠．匆匆起床背包，带上煮好的食物，决定不管怎样都要去父母所在地．他们那里地下深挖了两层停车场，虽有中央广场但四周高楼林立，更加危险．并且他们没法转移．这个时候，总要与他们在一起．
am
从清晨起接到许多请假电话，当然无条件批准，Ｌ也相同，但他接下来的话令人心痛：他在都江堰的亲人被埋入废墟，凌晨时被救出来，没能生还．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甚至没法劝他此时别去都江堰，只能祥林嫂般不断重复：千万小心，小心……
pm 12:10 较强余震
pm 13:00 20名先头部队队员率先到达汶川，兵贵神速啊兵贵神速，希望早一秒可以多抢救一条生命．
pm 15:08 6级余震，感觉明显．
pm 18:53 暮色渐浓，寒意来袭，雷雨，不知重灾区还在风雨中苦苦坚持等待帐篷食物及水的人们今晚如何度过，坚强，请坚强！
pm 20:00 由于自愿献血的市民太多，医疗器械不够，锦江区献血中心停止献血
pm 21:14 外面风很大，雨未停，珠帘在玻璃上拍打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也许是所处地理环境比昨晚危险太多，我的神经反倒不如昨晚放松．不断有人发来短信让我找户外空旷处过夜．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抱歉，抱歉，所有人，我不可能独自走掉．一切听天由命吧．
pm 21:30 Ｚ来电
Ｚ：老大，我今天没上班．
我：我知道，跟他们几个能联系上的都说了，一切以安全为优先．
Ｚ：恩．老大，跟你商量个事，我想去当志愿者……
我：哪一种？去都江堰现场救人的吗？
Ｚ：我也不晓得，反正有好几种的嘛，随便什么，我只是想去帮帮忙．
我：我想问几个问题．第一，你会操作救援器械或开车吗？第二，你了解基本的医疗救护知识吗？第三，你征求家人同意了吗？第四，我很不愿意说出口，但我也要面对其他同事，必须保证对他们公平，你能保证不影响应该完成的工作吗？
Ｚ：我只是想做一点事，他们太惨了……
我：我明白，这两天我也一直在听电台，也知道在招募志愿者，说实话我也热血沸腾自己想去当志愿者，但马上又否决了这个想法：我没有任何技能，是，也许培训后我能学会包扎抢救，但这是救人不是儿戏，分秒必争，谁还可以分神来照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我觉得如果我去了那里，只能成为累赘，所以我选择放弃，而去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你想帮忙，我非常理解，你可以捐物资，献血，锦江献血站已经关闭，林萌街还在开放．
Ｚ：恩，第四点我确实没法保证．
我：那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从情感来讲我非常想答应，但从理智而言我没法批这种假，因为我还要面对你的其他同事．
Ｚ：我知道了．
20分钟后短信：
Ｚ：还是请老大再考虑下．
我：做不做志愿者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于私我很敬佩，于公我却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准你的假，公司毕竟有公司的立场．我也希望你通过其它渠道多贡献力量．
Ｚ：好嘛，不去．多捐东西．都是一国人...
我：我跟大家讲了，这几天一切以安全为优先，因此这几天我也无法管理你的行踪．言尽于此．最后：安全第一．
Ｚ：谢谢老大．
我不想打击Ｚ的热情，我只是希望他的热情用在点子上，他的一技之长在哪里？想救人，怎么救？知道如何自救吗？可能自己太冷酷，我理解Ｚ对同胞的爱，我更愿意他用更适当的方式来传递自己的爱．我相信Ｚ明天就会去志愿者登记处登记，我也相信冷静的工作人员会妥善安排无数像他这样善良热情的年轻人．
pm 22:30 依旧收到无数短信让我转移至空地．10点半再次接到电话，对方说凌晨成都有比昨天下午２点半还强烈的余震，叫我尽快转移至空旷地带．抱歉，抱歉……
pm 23:28 低空的飞机轰鸣声比昨天频繁了许多，不知道是军用飞机还是民航．如果是军航，保佑，平安，活着进去，活着出来．如果是民航，祝福，下次再来四川，这里比想象得更美好．
am 01:00 睡觉
am 05:14 醒来，夜里睡得很沉，完全不知有无余震．
am 09:37 天放晴，太阳露脸．
am 10:09接到某客户电话，让我马上安排人员回去上班，语气很不好，如“就你们公司最牛云云”，被我直接挂断．半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与其发生争执，ＴＮＮＤ绝不向该死的鬼子低头，爱咋咋，我极不喜欢用牛这个词，但这次我倒要看看到底谁牛，这时候来惹我的小日本鬼子都给我滚远点！！
am 10:43 回到住处．
am 10:55 余震，门窗晃动厉害．放弃洗澡．
am 12:00 接到Ｎ个电话短信，岷江化工厂explosion，两小时后停水．超市现在肯定排满队抢购矿泉水，一边发短信让可能现在商场的人帮忙买水，一边跑进厨房接水烧水，炊壶、桶、盆、水杯……能装的地方都接满．往洗衣机里放水的自来水管开始发出奇异声响，两分钟后查看，整缸水全是被严重污染后的锈黄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