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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白花降
“其實是個很俗氣的故事。有時候我們看電影小說什麽的,總覺得情節很老土,起伏不够,嘴巴裡吵吵嚷嚷著死的人太少一點都不刺激。其實那只是因爲這些事都沒發生在我們自己身上,因爲死的那個人不是你,也不是妳身邊的那個。生活其實一直都很俗氣,有很多很俗氣的情節一直在我們周圍持續不斷的重演。
問題只是,當她真的降臨在自己頭上的時候,任何人都不再會覺得俗氣了,哭都來不及。
我家老爹是木匠,爺爺也是,再往上數上三輩,還是。打小我就覺得自己肯定也要做個木匠。我住的那個鎮很小,在南邊的山區裡。後來參了軍才知道,出了山往北走是南方行省的首府加斯蒂爾,往南走越過國境綫就是和我們共享一個沙漠的賓德佈魯姆,而這還不够,西边有安南国,東边是卡爾迪亞和艾裏亞斯,有很长的海岸线,更東邊是神秘的日邦國,真大啊。
可年輕的時候實在是不知道這些的,總以爲自己眼睛看到的就是整個世界了。
如果不是因爲後來出來闖,也許我一輩子就呆在家鄉里當木匠,每天敲敲打打的,娶個不漂亮但是很能幹的老婆,生個小木匠,挺沒出息的吧。”
也是呢,奈緒抬頭看向他微醺的臉,扭曲的,略顯的有些猙獰的面部肌肉,完全不該是說出這般溫和話語的表情吧,嘖嘖,這般表裏不一。
她沒有資格嘲笑他,因爲她又是個怎樣的女人呢,明明喜歡暗淡与曖昧的灰色,卻每日裏穿得姹紫嫣紅花枝招展招搖過市;
她討厭肉類,烹製過後散在風中的味道總是會讓人立刻聯想起被槍炮擊中的肢體,幾乎嘔吐,可卻總是瞇起眼睛笑著說我最喜歡的就是烤肉了;
她想對她說,對不起,出口的卻是,大笨蛋。
但那都不是她心底的那三個字吧,她不會給自己機會。
那樣的資格,她沒有,而她也不會給。
總之從來都是這樣差勁的,女人。
『你們舞星的人氣很高呢,好像一直有很多少女追捧。』巴特忽然轉向她,仿佛不經意,答案也已經了然,卻還是開口詢問。
她還落在灰暗曖昧狹間,忽然燈光敞亮卻還是心不在焉,信口答道,『這是常有的事,人嘛,總該是有點梦想的。』
仿佛怕冷一般的縮了縮身子懶懶的笑,『更不消說孩子,女孩子。』
巴特愣了愣,晃晃腦袋,于是也跟著笑了起來。
笑是個好東西。
就如同此時,奈緒•張•茱麗業特,25歲,對于不想聽的事情,絕不能像小孩子一般堵住雙耳大喊我才不要聽,這樣不成熟的表現。
不要聽又怎樣,聽不見看不到事情一樣已經發生過,自欺欺人這種事她從來都做不出,究竟聰明還是笨拙,誰曉得。
于是只有笑,懶洋洋的瞇起眼睛,仿佛一切都不在意。
至于是不知所措還是著意警戒,便也只有自己知道。
緩緩俯身,把臉慢慢貼在冰凉的桌面上的同時,巴特終于開了口。
“我從小就喜歡一個女孩子。她是隔壁開酒館的弗蘭大叔的女兒。我老爹貪杯,雖然算不上是酒鬼,可小時候被媽媽支使去酒館尋人也是常有的事。
她家裏人手不够,所以每次去的時候,經常可以看到她在店裏幫忙。她很漂亮,當然是放在我們那兒說,跟你們這些人是比不得的。可我就真傻乎乎的覺得那是世界上第一漂亮的人,她端了裝燉菜的鍋子一路小跑著過來,黑髮扎在腦后,那時候我還正跟老爹討價還價最後一杯酒的問題,耽擱久了回去可是會被一起數落,聽見有人大聲喊 這才抬起頭看了一眼,因爲太燙,她剛把鍋子放下整個人就跳了起來,慌慌張張的用被燙到的手去捏凍得紅紅的耳朵。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她8歲,我7歲。”
『你說了半天,不會就只是爲了回憶初戀情懷吧。』奈緒仍然趴著,把臉貼在桌面上一動也不動,手指飄在上面隨意的寫寫畫畫,髮梢遮了眼睛,脣角空劃出笑意的輪廓,『據說初戀十之八九都不會成功呢。』
『好像是啊。』略略苦笑著,紅髮大叔為自己續上了一杯酒,卻只是添滿放在那裏,再沒有動。
“她和我是不一樣的。村子裡真正跑出來闖的就只有我跟她兩個人,但這並不代表我跟她是一樣的。她是因爲想做點什麽才要走出去,而我只是因爲她走了我不知道該怎麽才會走出去。
從十一二歲開始就有很多跟我一樣的毛小子向她大獻慇勤,可她根本不怎么理睬,那時候唯獨跟我說話比較多,因爲我不多話,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話不多?』奈緒微微起身,用一隻手支撑住身子吃吃的笑,『我怎麽覺得這話聽起來有點諷刺呢。』
『咳,這個,人都是會變的嘛。』——原來大叔也會臉紅。
『好吧好吧,』她抬起雙手做頭像狀,緊接著笑意一閃而過,便復又趴了回去,輕浮語調,卻搭配了一個落寞側影,『那麽她都向你傾訴些什麽啊,不會是對某位白馬王子的嚮往吧,那大叔未免也太可憐了一點。』
略微失神的望著半空中燈光的浮影,巴特繼續道,『如果當時說的是這些,也許之後我根本就沒有勇氣跟著她出來吧。』
“她是個很有頭腦的人,有頭腦也有夢想。她的夢想是做一個舞星。
剛開始,我以爲那就是跟村裏別的女生一樣普通的花癡。直到她偷跑的前一天,她的表現很奇怪,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村長的兒子,那個不成器的利吉看上她了。
她對我說,她喜歡舞星,不是因爲舞星身份尊崇力量强大姿態優雅,而是因爲,那是據她所知,女性所能達到的最高價值。我當時聽不懂這些,只是愣愣的看著她,她沒有再說任何話,只是交待我說對誰都不要說起這些。
第二天她就失踪了。
我很想她。她說的那番話,我一直都沒想通。舞星是女性所能達到的最高價值,那麽男人呢,執政大公,還是國王?可當時我真的覺得,能呆在她身邊就已經很好了,至于大公,還是國王什麽的,還真是沒有什麽實感啊。
因爲想問清楚是怎麽回事,所以過了兩個月,我也跟着跑出來了。
碰到了附近關所路過的軍車,對我來說真是幸運。不然對于一個只有十個偸拿家裏的通用金幣,不知道附近城市的路,甚至不知道去賓德佈魯姆需要越過國境綫,隻是模糊知道伽爾德羅貝是在南方,只要往南走就好了的我來說,餓死只是早晚的事吧。
關所裡有個軍曹大叔人很好,讓我在他那裏幫忙,閑的時候教我兩手,日子就慢慢過來了。
過了三年,大叔問我要不要接他的班,好歹有口飯吃,也能有幾個錢花,不然整天這麽吊著也不是個事。
我心想這樣也好,多多少少能攢一點路費,到時候就能去伽爾德羅貝看她了,遠遠的看她也好。
當時在我心裏,就一直覺得,她肯定實現夢想了,她那麽強,肯定可以的。
沒過幾個月,地區整備調整,我被換防到加斯蒂爾附近的工業區。伽爾德羅貝新任的五柱巡迴出守要經過這裏,爲了保證地區治安的和諧与完善,因此軍隊接手了警察的一切工作。我整天就是跟著長官去威脅受害者不要聲張什麽的,心裡覺得很厭惡,卻還是無可奈何的。直到有一天,有個清潔工來報告說發現了一具女尸。”
奈緒的手輕輕的抖了一下,接著她恍若毫不在意似的接道,『是她吧。』
巴特盯著她的手,過了幾秒才道,『是她。』
“她穿的是女工最常見的裝束。我不想形容那是怎樣的慘狀。我當時已經處理過幾個類似的案子,工廠的女工遭到侵犯後被殺害,業主才不會在意這些,女工有的是,再找便是,忙于提高軍事實力的帝國認準的也隻有外國投資者帶來的鈔票罷了,在那裏已經呆了幾個月的我對這些已經見過無數次。只是,在一個人已經麻木到見怪不怪的時候,是不會想到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所喜愛的人身上。
我沒有辦法查到凶手,如同其他的案件一樣。
三天之後,舞星抵達的那天,雖然天氣陰沉,飄著零星的雪花,可這一切都不能抵擋人們想要一睹新任五柱菲依•克羅斯的狂熱,她在停留加斯蒂爾短短幾個鐘頭所展露出的優雅風姿,已經深深印刻在我們的腦海之中。
這是當時直播時所說的話,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而自從自由貿易協定之後,加斯蒂爾地區總共有十萬女工,卻不會有人知道更不會記得已經少了一個,更不會有人知道,她想做舞星。因爲想當舞星所以從家裏逃了出來,因爲來到了這裏所以被殺了,只是,空懷夢想的人,從來只有死路一條。
不是每個人都有那位傳奇的蒼天之青玉一般的好運氣可以走到伽爾德羅貝讓學院破格錄取她。
而你們當時收她進學院的唯一原因也只是,她有一個非常著名的舞星母親,而不是她有夢想。”
那時是真的恨著名為伽爾德羅貝的那個所在的,恨了很久。”
『這是你對她說的原話麼……可真是夠混蛋的……』她終于仿佛按捺不住的用手臂支起身體,淺碧色的眼睛直愣愣的盯了對方幾秒鐘,忽的一笑,接著重重靠回椅子里,一手撫了額頭淡淡道,『那麽大義凜然的說詞,某人不會被嚇哭了吧。』
『她當時確實是一副幾乎哭出聲的樣子,抿著嘴一聲不吭,過了很久才嘶啞著聲音說,這算是原罪麼,幻夢的伽爾德羅貝。』
他轉而使用一種相對自己文雅的說詞与腔調,『在這個世界,所謂的夢想是有限度的。當那個夢太過巨大以至于飄渺的時候,就必須有拋弃一切去達成的覺悟。』
奈緒這才醒覺,他是在模仿她的語氣,『我一直以爲我有,可當我發現自己輸不起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遲了,不自量力,便該是如此吧。』
“然後她問我,後悔麼。我問她爲什麽,她回答說你當時本來是有一次挽回的機會不是麼,她臨走之前的那番話,如果你可以看出那是告別,如果當時可以把你內心的想法說出來的話……她說話的時候仍有些猶豫,我知道她在猶豫什麽。
是啊,也許我當時清楚說出來,可以改變什麽。可也只是如果罷了,用作假設的懊喪,痛悔未曾施與那也許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夏樹•庫魯卡便是這樣的一個人,和我完全不同,她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吧。
于是我回答說,其實有一點是一樣的,你已不再是那個庫魯卡,而我也從小巴特變成了老巴特。
她笑了笑,隔了半晌才回答道,如果這便是成長付出的代價,還真的不想長大呢……
我想從那一刻開始,她才得到了真正的安寧,在那個結局到來之前,而這也是我唯一能爲她做的。”
——『我可以多問一句麼?』
——『自由貿易協定裏規定各個地區貿易合夥人是嚴格劃分的吧,加斯蒂爾的工廠是誰辦的,薩莫曼卡,帕裏西……還是德菲爾諾……』
——『是帕裏西的光電製造業。』
——『帕裏西啊……不過……也沒什麽不同吧,德菲爾諾。』
Chapter ⑧
胸口在嘶嘶的喊叫著自己的痛楚,耳朵可以聽到,身體卻感受不到。
本已壓制住的體內的寒氣歡呼雀躍著与外間匯合。
稀薄的氣壓幾乎令肺鼓脹起來,一陣一陣的刺痛,耳朵里新架了一臺攪拌機,轟隆作響。
她已經無法感覺到風的寒冷,只有那間或的鋒利,夾帶著雪片抽打過來,這才令人省覺,自己當真還是有一層皮囊的。
風的呼嘯中好像夾雜了什麽別的東西,抬起頭才看到巴特正惡狠狠的盯着自己,根據口型才算勉强對出來,“快點走!兩個鐘頭之內從這裏繞出去!不然大家都只有死!”
想笑,卻不知是否成功牽動了嘴角。
雙腿深陷了雪堆裏,重重的踏入,抬起,再重重的踏入,每一次的動作都是別樣的煎熬,或許只有在沉眠之時,納西索薩的雪才會給人真正的包容。
不知道過了多久,巴特才終于做了一個停的手勢。
身體重心支撑在手杖上重重的喘着气,不必擔心會滑倒,冰雪必定會將她与自己牢牢固定住。
因爲是冰雪的銀水晶,所以很給面子的不讓自己丟臉麼,不由自主笑了。
脫了手套,下意識把手伸進斗篷裏摸了左耳。
源源不絕的轟鳴聲居然瞬間沉了下去,冰凉對冰凉,輕輕的用手指揉搓著,慢慢便有了知覺。
——『阿啦,沒有跟夏樹一個國家實在是讓人很怨唸的事。』
——『啊?爲什麽突然這麽說。』
——『因爲人家很想當夏樹的Master嘛,不能輕輕咬一下真是很不滿吶。』
——『笨……笨蛋!整天就知道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又……又不是沒……』
——『又不是什麽?』
——『又耍我是不是?!不要得寸進尺……唔……手不要突然伸過來!!!』
——『雖然不能和夏樹來自一個國家是一件讓人很怨唸的事,不過呢,能和夏樹一起平等的走在一起,互相信任著,實在是令人無法想像的幸福啊。』
『走到上面的緩坡就只剩最後一段路了,現在的還好,但那就是最陡的一段,到時候一定要小心。』
巴特頭也不回的向前走,等意識到沒有回答已走出了一段距離,猛地回轉先是看見青白雪地映襯一灘藍色。
心漏了不止一拍,慌慌張張的,用盡全力以絕不能稱得上是跑的速度朝回赶,卻已經跌了好幾跤。
及至走近已幾乎喘不過來气,夏樹的整張臉陡深陷在雪地裏,完全可以想像出是如何跌倒的情景。
只是連跌倒時手臂做出本能保護的動作都已無法,失去了人之基本,該說已經是怎樣的衰弱。
她在發燒,冷汗剛剛冒出來,卻立刻在額角凝結。
脫去手套,攥了一把雪在手裏融了,掰開緊閉的牙關,一滴滴流進去。
不到幾分鐘便立刻醒了,仿佛滿不在乎的說沒事,不過是有點累,一瞬間失了神。
裝作沒看出,若無其事的說繼續走吧。
手臂忽的被抓緊了。
『巴特……』夏樹微微喘息著,每一次喘息都微微牽動眉頭,呼吸的白霧倏忽成了霜,『就到這裏吧。』
『嗯?』他愣了愣,一時之間竟不知對方在指什麽,她的嗓音蒙了一層金屬色澤,糾結明亮,蒼藍与幽碧,從未改變過任何。
『到了分別的時刻了。』已經不再有猶豫,她終于可以睜大眼睛微笑,白花落降,寂靜的沙沙作響。
——(聽,靜留,雪在對我說悄悄話呢,你可不要嫉妒哦。)
她沒有容他開口,輕輕抬了手,『現在回頭吧。巴特,這不是你該留的地方。』
時光如流砂手指越用力緊握漏的便越快,巴特的一生中有很多片段都記不得了。
黑髮少女說,我要當舞星。
綠瞳女子說,到了分別的時刻了。
(她們都有自己都有自己的依歸了,那麽我呢。)
他轉身在她面前蹲下。
夏樹驚訝的沉默著,于是他緩緩開口道,『我背妳上前面的緩坡,省點體力,後面的路不好走。』
他接著補上一句,『妳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看銀月灣的,不是麼。』
只能無奈的感嘆,『果真是老油條。』
依靠真是件好事情吶,靜留,伏在他肩膀的那一刻,禁不住感嘆起來,幾乎令人立刻眼熱鼻酸起來。
曾被倚靠著的肩,疲倦時枕在溫暖臂膀時的側臉,實在是……冷了太久太久了。
她知道這一刻自己可以閉上眼睛。
——『吶,巴特,我喜歡一個人,喜歡很久很久了,以後,也會一直喜歡的吧。』
——『哦?是什麽樣的人呢。』
——『第一感覺是很美麗很强大很溫柔包容又富有才智,在一起久了才發現是個很彆扭的傢伙呢,好像很花心其實卻總是喜歡在意一些不該在意的,不在意一些該在意的,坏主意歪點子一大把,有時候卻又意外的脆弱,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永遠在一起……』
——『沒看出來妳居然可以順暢的說這些話啊。』
——『對不起呢,靜留,對不起,從來沒有正式表白過一次……』
——『……』
——『我喜歡妳,我……愛妳。』
——『我知道,孩子,我知道。』
——『……』
——『丫頭?……夏樹?』
——『這次見面的話,以後永遠都不會分開了,答應我……不要再離開了……』
長靴陷在深厚的雪堆裏,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丫頭,如果可以的話,代我向妳的靜留問聲好。
懷夢入夢。
已見天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