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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墻
她在幽深寂靜的長廊上奔跑,及肩的紅髮微揚,身後帶起徹冷微風,肌肉戰栗毛孔收縮,額前卻滲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外間艷陽高照,明明是有好天氣的國家,春風和熙夏日溫潤秋嵐悠遊旋轉冬季有零星小雪,比冰雪之國的阿魯特好過太多。
從沒有後悔離開那裏,確切說來,奈緒·張·朱麗葉特的字典里根本沒有“後悔”二字。
金属门把手硌痛了手指,与汗水合在一處,黏膩的濕滑与冰凉,右手撐在門框上惡狠狠的喘著气。
口渴。
腦中突然生了這樣的念頭,
如果沒有選擇來到伽爾德羅貝,那麽此時會在哪里,會不會比現在快樂?
不可能的,她無法接受那個男人眉間的內疚,一如討厭那個女人似乎永遠存在的清淡微笑。
她以爲自己臉上溫熱滾落,一手掠過,脣角寒意入了骨。
如果沒有來到這裏,也許便不會遇到她們了。
她是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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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找到了。』
模模糊糊的聽見柔軟的嗓音混合著風一起,奈緒有點不情願的睜開眼睛,陽光越過樹葉間隙投射在面頰上,晒的微微發疼,這才憶起身處何時何地。
果真還是出來找了,真是多管閑事,心不在焉的想著,于是很自然的煩躁起來。
略略直起身,瞇起眼睛居高临下由樹上的看下去,逆著光,看不太清樹下人的表情,只有影子融入脚步,亚麻色的略带卷曲的发梢镀染成为金色,瀲灩紅瞳閃爍的氤氳輝光真是刺眼啊,想必嘴角定然挂著瞭然于心的戲謔笑意。
果真……還是很討厭。
默不作聲的由樹上跳下來,輕拂制服沾染的微塵,轉身想要離開,在進攻与防守之間,她選擇了無視。
竟被攔住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般生硬,连自己都猝不及防,絕不是年轻的五柱习惯于的作风。
『想一个人静静当然可以,只是……』那个人还是安静的抿嘴微笑著,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出什麽,『最好不要挑在必須出席重要會談的時刻,這會讓夏樹很爲難。』
『重要會談?』她很討厭現在這種感覺,失去掌控的無力感,讓她想要大喊大叫出聲,惡意會完全不受控制的流瀉出來,即便,無論出于何種目的,也許她內心其實並不想要傷害。
冷意且惡質的笑出聲,『和那種見不得光攫取利益的組織麼?哦,是我無知了,表面上大公無私的庫魯卡學院長原來也是會和利益集團做幕後交易的人,真是抱歉呢。』
『傷害別人讓你這樣有快感嗎?』
語調終于有波動了,真好,彎起嘴角,不無得意的望著對面那張精緻的面孔,等待熟悉的寒意傾瀉過來,偶爾能够如此時般親手撕掉眼前人一成不變的溫柔面具,感覺總是出奇的好,可原因也許只是單純到看見她擁有比自己的僞裝更好的面具時的嫉妒。
還真是……有點爲難呢,這孩子。
靜留低了頭,一綹髮絲掠過眼角,略略有些發癢,她鮮少有猶豫的時候,之前由來人的話裏話外多少還是猜到了些,想來還是躊躇,于是嘆了一口氣。
『夏樹讓我來看看,她感覺你……有些煩躁,』斟酌了一下,她选择了继续說下去,『萊昂先生一直都很关心你,是因为他的缘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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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做的,那基還有卡爾迪亞的混蛋,他們一開始……就是想害她才故意讓我拿到那些情報。』
她是咬着牙說出這些話的,表情僵硬,笔直站在办公桌前,直愣愣的盯着对面低头伏案的女子,鸦蓝髮絲铺陈,仿佛映出自己丑陋的脸。
背后时钟滴滴答答作响,年轻的学院长仍是低着头,笔尖刷刷划过纸面,突然憶起很久之前似乎有人说过,孤独不是因为没有被看到,而是那个人明明看到却装作没有看到。
被无视的感觉。
太可悲了。
『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一拳砸在桌上,身体前倾,猛地揪住对方的衣领用力向前扯,虚张声势的无力。
『我听到了。』
平静到近似于木然的脸。
平静到近似于死潭的语调。
平静到近似于冰封的幽碧眼睛。
接著夏樹以一种幾乎无理的沉靜态度,微微把头歪向一側,平心静气的问道,『然后呢。』
然後?
她愣了一下,仿佛被人由燥熱的爐火旁猛地扔進黑暗的雪地,背後絲絲縷縷的濕冷寒意滲了過來,未知与熟悉,絕不想要第二次,是真正的恐懼。
是啊,然後呢。
不知該有怎樣的表情,憋到最後一刻,幾無可忍,竟笑了起來。
有所希望而終于絕望,虛冷的撫慰,連奢望都算不上。
所謂希望的開始,便已是終結。
夏樹仍是靜靜的看著她,看著她緩緩鬆開手指,看著她沉默的幫自己整理淩亂的領口,脣角拉出鋒利的綫條,然後她聽到她說,
『都是我的錯。』
而她連眼睛甚至都沒有多眨一下。
她們站在沙漏的兩段,中間,是漏下去的幸福。
一步無法向前邁進。
對不起。
奈緒閉上眼睛,手指深深嵌入手掌。
到底是誰想要求得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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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緒狐疑的望著靜留,仔仔細細的,想要看清楚她眼底流轉著的到底為何物。
她知道些什麽,看笑話麼,她悶悶的想著,如果是憐憫就更加算了。
可仍是看不出什麽,亞痲色的女子也許脣角依稀帶著她腹誹為“面具般”的笑意,可她的眼睛,的的確確,是誠摯的。
『所以說,不出席也是可以的,但請務必保重自己呀,因爲她很挂心你。』
她用了一種与平日總是微揚的尾音極不相同的腔調,誠實,體貼与低沉,奇妙的充滿呵護的力量,是貼心的顧及自己總是逆反的心理吧。
可是見鬼,我的感受對她會這麽重要?
一瞬間怒從心起。
靜留·薇奧拉是一個很强大的人。
無關武力,智謀或其他。
是內心的强大,包容,守護,不怨不艾不問,不哀傷。
真正的,懂得溫柔与强大含義的人。
与自己完全不同。
在她的面前,總是顯得自己如同小女孩一般的幼稚与不知所措。
總是該死的提醒着自己,你完全沒有成長。
她這般靜默的波瀾不驚,實實在在是激怒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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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錯?』
略微詫异的,夏樹微微揚著右邊眉毛,仿佛不知對方之所謂的看了她一眼,忽然間冷冷的,暸然于心的笑了,『是了,我想起來了,你來這裏,是因爲提供了錯誤的情報,所以想要一個懲罰,讓自己心裏好過一點,對吧。』
她俯下身,抓過一張紙,快速的在上面寫下幾行字。
『你想要一個懲罰,好,我給妳。』
『你不問麼,』她低下頭,不自覺的脚印踩成一條直綫,一步一步小心的量。
『什麽?』
等到對方探尋的目光投射過來,這才抬起頭,『我煩躁的原因。』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
『哦……』一脚踢中一粒小石子,骨碌碌的滾了過去,『這算是在體貼麼,別人的私事不想講便不要問?還是……』理智恢復了,她便也笑微微的,繼續說下去,『還是因爲不想惹麻煩?或者,如果日後出了什麽岔子,只要稍稍向後退這麽一點,』她眯縫眼睛,拿食指与拇指比出一個極微小的距離,『便可以立刻推托的一乾二淨,因爲,是我自己想要說出來的,而不是你,想要听。』
『這是什麽。』
夏樹並沒有回答,直到筆尖在紙面上划下最後一筆,這才抬起頭,身體微微前傾,右手拈著那張紙在她面前輕輕晃了一晃,『學院長人事令。』
她話未完便跟着輕吐了一口氣,顯得尾音漫不經心的模糊,或者說,疲憊。
奈緒有一點猶豫,她腦海中模模糊糊的覺察到年輕的學院長的打算,忍了忍,正打算開口,夏樹已站了起來,背起手筆直的在她身邊來來回回的踱步,讀著紙上的字。
她的表情嚴肅,于評議會上宣布决議的莊嚴,語調卻是機械的木然, 每個字間隔均相同,仿佛乾癟的黃豆被有節奏的一粒一粒小心的撒在地上。
『……由于四之柱“破幻的尖晶石”奈緒·張·茱麗葉特由非正常渠道得到的錯誤情報,導致决策失誤,間接造成學院重大人員損失,罰去其六個月的津貼,即日起前往阿魯特邊境處理亞裏特蘭事故有關事……』
『够了!』
“啪”的一聲,手中的人事令被她一掌打落下來,紅髮的四之柱瞳孔針刺般的收縮,淺碧色湖面漂了一層哀艶淒絕的紅。
不是錯覺。
污血的紅,撕心裂肺与無能爲力。
聲音顫抖,整個人的身體都在顫抖,她低下頭,雙肩下垂,幾乎是哀求,『你……就這麽想要懲罰我麼……』
『你來我這裏,不就是想要一個懲罰麼。』
夏樹冷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把所有問題的癥結,用了一種最殘酷的方式指出來。
她的動作卻溫柔,十指纖長細緻,仿佛恐怕驚擾了熟睡的公主一般,撫了她的髮,情人的溫存与殘忍的甘美。
接著,她藉由那個撫頭的動作,由全然頽唐無力的奈緒手中,輕輕輕輕的抽去了那張紙,繼續念了下去,『慰問受傷的那基大公,並敦促阿魯特方迅速查明事故原因。在此問題基礎上,奈緒·張·茱麗葉特擁有學院長特許授予優先開火權,全權代表學院立場。』
紅髮少女沒有等她開口便繼續說道,『不需要解釋,好意抑或惡意,只是這一點的話,我還是能分得出,所以,到底是哪種,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現在想說出來,因爲憋在心裏太久會長虫的。』
她頓了頓,還是笑,眼角眉梢的頗帶了幾分肆無忌憚的意思,隨意找了一處草地坐下來,繼續道,『而你是個很好的說話對象,不會自作聰明的多話,更不會大嘴巴。』
靜留噗哧輕笑出聲,便也在她身旁坐了下來,『這該算是誇獎麼。』
『當然算。』奈緒頭也不抬便佷乾脆的答道,隨手捏了幾片草葉懶洋洋的把玩,『因爲絕大多數女人都做不到。』
『你們都以爲我是阿魯特的貴族,其實不是的。』她自顧自躺在草地上,閉上眼睛道,『你剛才說的沒錯,萊昂·德菲爾諾是對我有异乎尋常的關心,這並不奇怪,因爲他是我的叔叔。』
『自由貿易共同體,御四家,船王德菲爾諾,……還真是驚人呢。』抱膝坐在一邊,亞痲髮色的女子微微撫住一側臉頰,低聲列舉著,感嘆道。
『可我從你的語調裡听不出任何驚訝,』不忿的吐槽了一句,奈緒仰起臉,無意識的看著晴好的天空繼續道,『讓我作爲阿魯特的代表進入學院,對德菲爾諾家來說這並不難,這也不是我要說的重點,重點是,我爲何要來這裏。』
『進入學院,等同于直接幹政,違反自由貿易共同體默認的游戲規則,雖然那些傢伙做的和口中說的完全是兩回事,可局外人畢竟是局內人是不同的。』
她之前的話並不難理解,以身旁之人的智慧,想來在做出說明前就已經對御四家之間的微妙關係思慮周全,只是出于體貼与禮貌才沒有打斷,而自己做出這番說明只是爲了藉由這段話來梳理稍有些紛亂的思緒。
于是奈緒接著說道,『是我自己要求來伽爾德羅貝的,而萊昂那老頭,出于某些目的,並沒有拒絕我的要求,並且替我製造了身份獲得了準入資格,甚至堵住其他三家的嘴,擺平了此事。』
『昨天你跟真白女王谈了很久,当天夜里賓德布盧姆的潜艇群便偷偷驶出了港口,北方陆军想必也已经向边境进发了吧,名为……演习。』
结束了。掀开底牌的一刻。
她觉得自己很虚伪,仿佛悬疑闹剧里的同案犯,在发现尸体的那一刻失声惊叫,心底却早已有了答案,蹩脚的演出。
『是交易吧。』
她該戳穿她,早該戳穿了,她的那些思慮籌謀,以及……交易。
冰層下激流暗湧,仅仅需要碎裂一毫米便可以掀起滔天巨浪。
她想说,原来你真的想这么做。
出口的却是,『我等下就去准备。』
裝作不知,不問,仿佛保留謎底,悲劇便不再會發生。
她們之間隔了一道透明的牆,而她知道她拉不回她,除了那個人,沒人可以。
她的眼睛好苍凉,生命的绿映出的只有虚荒,聽到自己的話時,睫毛輕顫,不是憂傷,而是,巨大与持續著至慘痛處的恐懼。
不忍再看,于是別過頭,頭腦混亂,語無倫次,
『爲何不哭。』
『一個人偷偷哭的時候旁人是看不到的。』
『你說謊。』
夏樹微微的笑了,終于是以前那種明綠色彩的,孩子氣的笑,然後她轉過頭,看著窗外花間陽光澄明清澈,阿波羅袍角的金邊耀眼,微微刺痛,
『其實很想哭出來,一個人,或者當著很多人的面,都無所謂,可是很抱歉,果真還是太無能了吧。』
可不可以,不要執念,不要追悔,不要總是掛記根本不存在的錯處。那是每每顧及,知味食髓的苦楚。
可不可以……不要報仇。
爲何這麽執意想要殺死自己呢。
仇恨是,這個世界上最無奈与可悲的一種情感。因爲失去太多,所以只有給自己一個理由,一個愚蠢的,可以令自己生存下去的理由,是被剝奪幸福的無奈憤怒以及對己身無能的痛恨。
她知道她真的拉不回她了,或者说,从来都不可能拉回她。